四海鲸骑1(上)_第二十七章 故事-《四海鲸骑三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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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雀目瞪口呆,他不知这面具后究竟是怎样的人,手心冷汗直冒。

    “阁下是何人,从哪里听到这般毫无根据的传言?”铜雀稳定心神,沉下声问婆婆。

    婆婆用如炬的目光盯着铜雀看了看,忽然从面具后发出“叽里咕噜”的奇怪声音。这声音不似任何一种语言,既如鸟雀鸣叫,又像是兽类低鸣。铜雀一怔,缩在袖子里的双手交叉紧扣,挺直了腰也用类似的声音回复。两人来言去语似乎是在对话,旁人无法听懂,建文猜测这大概是已失传的某种秘密宗派暗语。

    建文赶紧迎上去,拉住铜雀的袖子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现在这婆婆又在说什么?”

    铜雀还是一个劲儿晃脑袋,仿佛没听到建文的话。建文只好又问一遍,铜雀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张皇地看着建文,然后说道:“这婆婆甚是邪性,不知为何对我了如指掌。”

    “那她后来和你说的是什么语言?我们怎么听不懂?”建文对刚刚两人的交谈充满好奇。

    “那个,是这样,这世上只有极少数人懂得操控鲸鱼之术,他们被称为‘操鲸人’。操鲸人之间有一套介于人言和鲸言之间的语言,只有我等自己听得懂。那婆娘居然会说这种语言……”铜雀说到这里,目光变得游移不定,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怪怪怪”。

    看着铜雀窘迫的模样,七杀失笑不已,绝美容颜如芙蓉绽放,不可方物。直到众人都盯着她看,她才敛去笑意,将修长的双臂放在两腿间,十指紧扣,手指敲击着指节,幽幽地讲起她的故事来──

    七杀的幼年记忆都是在山野里,从小族人就告诉她,她是骄傲的大波斯阿尔达希尔大帝的后代,是拜火教的圣女。她的祖先在波斯灭国后躲入深山,在一些支持旧王部落的扶持下,作为拜火教祭司家族继续存活。她没有同龄的朋友,人们对她顶礼膜拜,竭尽所能供养她。

    然而,波斯的新统治者并不愿容忍汗国边境还苟延残喘着旧国的王族,他们要将这些异教危险分子斩草除根。

    敌人杀进山里,他们先用金钱收买了最不坚定的葛禄洛部落,接着其他部落也陆续背叛,她仅存的族人被困在山谷中。人们做了最后一次祈祷,亲吻她的手和脚面道别,然后杀死妻儿去和敌人决一死战。一名最强壮忠诚的女武士被委派背着圣女以及藏在炭盒里的圣火逃出去。武士背着她徒步逃了七天,翻过七座山,蹚过七条河,才突出了重围。

    女武士和她伪称母女在各地游走,白天女武士带她在街市上跳舞谋生,晚上教授她武艺和祖先的文字、历史,诵读哲人经典。

    在她十四岁那年,女武士拥有了自己的海盗船,之后的岁月,她都是在海盗船上度过的。这个在山里长大的女孩和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她乘坐着海盗船游历四海,海上暴烈的日光将她的肌肤晒成小麦色,她几乎忘记了在山里曾经钟爱插花与音乐,现在只有刀、铳才是她的挚爱。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女武士的海盗船只募集女性,船帆上代表拜火教的火焰纹章成为她们的标志。在她十六岁那年,女武士为她举行了成人礼,并传授她只有成年圣女才能习得的香料调制秘术。

    “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而他们又是最好被利用的,仅仅靠女人的香气,就能把他们变成你的工具。”女武士在传授她秘术时如是说。

    由于长期以海为家,她逐渐学会了从水母身上获得她制造香料的一切成分,并学会用香料操纵水母的技术。

    但幸福总是短暂的,不幸才是人生主流。那艘海盗船遭遇风暴,搁浅在了不知名的岛礁。岛礁上没有食物和淡水,四面都是茫茫的大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耗尽食物和水的船员们逐渐死去,女武士将属于自己份额的食物和淡水留给她,自己也死去了。

    靠着女武士留给自己的那点食物和淡水又熬过十天,她终于熬到帆影出现在海面的那一刻。那是艘小小的海盗船,船上只有区区几个年轻人,自称船长的是个身穿婆罗门服饰、稚气未脱的少年。那是个来自南亚次大陆、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自称南海第一大海盗,还指着船中间光溜溜的桅杆说,这东西叫人头柱,他要在上面印满人脸。在将她放在最近的港口后,少年说要去寻找传说中的海藏珠,还放话说等他获得海藏珠的能力就来娶她。

    当然,她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干净了,花了三年时间重建舰队,并很快在海上建立威名,并在积累巨大资金后金盆洗手,利用广阔的人脉,在海上建立起南洋第一销金窝──阿夏号船城。她给阿夏号定了只收留流落海上孤女的规矩,自然也和这样的人生经历有关。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讲完了,建文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那夸夸其谈的少年莫非是贪狼?他不知道拜火教圣女是终身不能结婚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后来他果然取得海藏珠,手变成那恶心样子,跑来阿夏号非要我履行什么当年的盟约,谁和他说定了?”七杀耸耸肩,一脸嫌弃,“我教他怎么从墨鱼里提炼永不褪色的墨汁,也算两清了。谁知道他还不肯死心,隔三岔五抢到宝贝都觍着脸送来想取悦我──包括你们这几个绝世奇珍呢。”

    建文脸一红:“那你为何不拒绝他的礼物?”

    “谁会和钱过不去?”

    建文顿时语塞,脑海里出现了贪狼拿活人喂鲨鱼时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如此痴痴傻傻的一面。

    “如果你问我要是有机会上佛岛想得到什么,那么我告诉你,我想知道吸引着武则天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七杀看着海图,露出神往的样子。

    没想到七杀会有如此柔软的内心,建文难以抑制的怜悯之心泛滥,搜肠刮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铜雀老先生,”七杀笑着拿起地毯上的茶壶,给铜雀慢慢斟上一杯浓茶,“为了这个小太子,你也看到我付出了多少。且不说阿夏号移动期间耽误多少生意,光是我贿赂王参将那四皮囊银币、两箱子金币和两柄墨玉如意,我就亏大了。当然,为了朋友这都不打紧,只是骑鲸商团忍心让我白白损失?”

    “哈哈哈!”铜雀端起茶杯,只见里面几根茶叶打着旋漂着,他苦笑几声,这真是平生喝过最贵的茶,“好好好,我管我管,哪会让你白破费。”

    “都是老朋友,那,三分利好啦,就当是你和我借的,会给你拉出账单的。再有啊,我给你提供那么多佛岛的信息,可都是多年辛苦收集来的,宝藏是不是也该算我一份?”七杀脸上露出奸商的诡诈神情。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啊……”建文念及此处,心里刚燃起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

    铜雀端着茶杯又偷眼望向婆婆,只见她跪坐在一边始终在把玩着那只铜雀,那姿态他觉得似曾相识,内心隐隐升起不吉之感。

    “哼,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吗?可还记得当年你如何觍着脸求我教你操鲸术,又借去铜雀一去不复返?”神婆用手背撩了下花白的长发,眼角余光甩向铜雀,“你这一心往钱眼里钻的贪心小子,靠着那点儿片鳞半爪、一知半解的操鲸术,竟然也能把骑鲸商团搞得风生水起。”

    听婆婆说出这话,嘴里正含着满口热茶的铜雀差点喷建文一脸,这回他对婆婆的身份猜出了八九成,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阿夏号上。

    婆婆将小铜雀放在腿上,双手摘下面具,大家这才看清婆婆的脸,这是一张看起来并不算苍老的面孔,虽说白发占据了一多半,五官却很是端正。

    “那么……铜雀当年是和婆婆学的操鲸术了?”建文左右看看,也从婆婆和铜雀之间此消彼长的气场看出了端倪。

    “是啊,当初这孩子背着包袱闯到我那里,说是要学习操鲸术。我不理他,他在门口哭了七天七夜,说他们鬼室一族日渐败落,他只有学会操鲸之术才能重振家门。这孩子衣不解带小心伺候我七天七夜,绝口不提学习操鲸的事,后来我提到手边有只宝贝铜雀,他闹着要借来看看。我见他老实,便拿铜雀借给他看,他拿去看了七天七夜竟然参透其中玄机,趁夜卷着跑了。”

    婆婆一字一顿地说着,铜雀诚惶诚恐地弓着身子不敢多言,头恨不得埋进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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