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铜雀老先生,我想去宴会上听听锦衣卫的人和破军说些什么,你可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我来?” 建文见铜雀毫不担心的样子,知道他有办法,赶紧去求他。铜雀见建文来问了,这才又从胯下捞出铜雀来,用手拧拧雀尾的铜嘴,喊声“闭眼”,雀嘴对着建文的脸吹了几下。只见雀嘴里冒出紫色的烟雾,建文的五官随着烟雾渐渐扭曲,等烟雾散去,他的脸竟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面色略黑,鼻梁塌陷,隆起的厚嘴唇上还有一小撮老鼠尾巴样的胡须,像是南洋爪哇人的模样。 “我也要去。”七里说道。铜雀将铜雀嘴对准七里要吹,七里看着建文古怪的外貌坚决拒绝。虽说是忍者,七里毕竟还是年轻姑娘,她可不想被铜雀变成建文那样怪里怪气的模样。 “让我自己来,忍者易容乃是基本功课。”说罢,她便蹲到墙角无人处自己去化妆。不多时,七里再走出来,已变成十五六岁俊秀的小厮模样,只是面色略微蜡黄,好像大病初愈。 铜雀和建文都对七里的易容术赞叹不已,建文忍不住后悔去求铜雀帮忙,要是早点儿求七里,大约也能将自己变得好看些。 “待会儿若问,就说你是我远方内侄,她是跟班小厮。” 铜雀才嘱咐完,果然判官郎君向指挥使引荐铜雀,双方寒暄几句,一起前往蓬莱岛的正堂赴宴。建文和七里扮演的身份略低,只能和诸锦衣卫同行,这让建文忐忑不安,他总怕自己脸上露出蛛丝马迹,会被这帮比猴还精明的家伙发现。 一路上,建文隐约听到判官郎君询问褚指挥使:最近风闻胡大人同日本幕府的将军在海上见了面,双方似乎达成什么协议,可有此事?褚指挥使只是打着哈哈说断无此事,大明朝廷命官怎么会同倭寇有所往来云云。判官郎君也不多问,毕竟此事并无证据,方才锦衣卫手刃幕府的忍者,若是双方真有什么勾连,此事怕是也难以解释。 此时的建文一心只想着破军是怎样人物,对判官郎君和褚指挥使的对话并未在意。若是他能多加留意,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祸事。 一行人转过好几条街道,又过了好几道门,远远看到一座宏伟建筑。这建筑横七竖八凸出许多尖刺,看样子搭建得很随意,都是圆木搭成,木头的粗细各不相同,外形像艘大船。 “我以为蓬莱如何了不得,没想到盖个正厅连尺寸相同的木头都不凑手。” 建文将想法告诉铜雀,铜雀未置可否,笑道:“你待凑近了再看。” 又走了一会儿,近到那船形建筑前,只见搭建建筑的圆木根根长大光滑,像是历经风雨的模样,每根圆木上还用刀刻着字。 建文走近看了那些字顿觉愕然,将自己原本产生的那点点轻视都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敬意。 “三年冬,沙鱼岛海战破敌船十三艘,得主舰阿达特号主桅杆”; “七年春,仙尼苦老岛海战破敌船六艘,得主舰长白云号主桅杆”; “十二年秋,盖海大战破海盗联军三十艘,得主舰蕨草主桅杆”; …… 这座以《诗经》上的“柏舟”为名的大厅,竟然是用历次海战缴获敌人主舰的桅杆搭建的。这样的桅杆有数百根,因为长短粗细各不相同,是以搭建出的房屋并不会像统一采购的木料搭建出来的好看。建文抚摩着每一根桅杆上的文字,似乎能感受到蓬莱水师在势力复杂的南洋奋战,一次次击败敌人,斩获敌人桅杆的壮烈场面。他每摸到一行文字,都能感到字是滚烫的,他的身体血脉偾张。转念一想,这蓬莱岛本是海盗起家,在海面上却和大明水师一般叱咤,真是令人又奇又畏。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建文对与破军会面的渴望更加强烈。 “快走啦。”铜雀见判官郎君带着锦衣卫进了柏舟厅,建文还在摸墙,忍不住催促他。 建文这才将自己从幻想里解放出来,赶紧跟上去。 柏舟厅里陈设极为简单,但空间极大,能坐下上千人。用齿轮做成的牛油大吊灯冒出黑褐色烟雾,将大厅所有角落都照得巨细靡遗。厅中摆了几十张桌子,早有许多客人席地在各自位置上坐下,只有正中间的台阶上两个主座还空着,褚指挥使在其中一个主座坐了。 建文和七里跟着铜雀最后走进大厅,只见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许多原本攀谈甚欢的外国人都慌张地望着铜雀,其中有几人趁机躲到别人身后,似乎是怕被铜雀看到,还有意溜走。 “这些是什么人?为何见了你跟见了鬼似的?”建文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铜雀。 “这些人嘛……”铜雀盘着手里的铜雀,不停地和那些看起来忐忑不安的外国人主动打招呼,“都是蓬莱羁縻下的一些小国土王、岛屿公侯,还有部落酋长,这其中不少都欠我的高利贷,欠债的见到债主自然有些张皇。” “那他们若是不还你钱,又会如何?毕竟他们都是一方豪强啊。” “这个嘛……”铜雀摸摸胡须,微笑着扭过头来,示意建文附耳过来,“曾经有位国王欠我们商团的钱逾期不还,老夫要他们交出一两座港口抵债,国王抵死不肯。后来,这个国家原来的宰相成了国王,而老国王不知为何死于宫廷政变。” “真的假的?”建文表面上嘀咕,暗地里却是毛骨悚然。他近日与铜雀相处,以为他只是会搞笑而已,竟忘了骑鲸商团的手段。他心里暗自恐惧,自己与他可还有些债务呢。 铜雀在右边第一的位置坐了,建文坐在他身边,七里因扮成小厮模样,所以站在旁边伺候。 “破军大王驾到!”老何站在台阶下高声喊道,大厅中的众人都伸长脖子,朝着后堂通向大厅的门望去,建文也屏住呼吸,等着看破军是何等人物。 “咚、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人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而非出席什么重要活动。 脚步声渐近,判官郎君走到门边。只见黑漆漆的门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的中年男子,他五官棱角鲜明,嘴唇和下巴上都留着飘逸的黑色胡须,细长的双目透出略显懒散的意味,连头上戴的金冠和身上穿的衣服都很随意。他左手轻轻屈在身前,用袖子抱着什么。 判官郎君脱下身上的大氅从后面披在那人身上,自己单膝跪在旁边,低下头来。那人朝着判官郎君略微点头表示谢意,再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刚毅。他眼神扫过众人,在场的国王、公侯和酋长无不低头向这位海上的王者行礼。 整个大厅里只有建文仰着头呆呆地直视着对方,铜雀拉他袖子行礼他也没感觉到。 突然,破军屈着的左手袖子里一动,钻出一只不到半岁的小白猫,小白猫的左腿受过伤,用绷带包扎着,还上着夹板。 “喵……” 小白猫嫩嫩地叫了一声,破军站在阶上轻垂眼睑,竟露出一丝父亲般的慈爱微笑。 第(3/3)页